碧影沉潭

邪修沈的歪理邪说小课堂

同人《第十三位峰主》的同人if线

胎穿狂傲无名NPC的沈老师倒了血霉，被无厌子夺舍，成了邪修，两人极限拉扯十几年，终于齐齐犯在苍穹山手里被抓了，喜大普奔。邪修沈老师拍手庆祝，感谢苍穹山猫猫救助中心，免费驱虫干掉无厌子，但他也因为邪修身份被关押在苍穹山某处后山无期徒刑。

而洛冰河，因为他师尊沈清秋（沈九）命里的地雷全让沈垣趟了，所以并没有受到诸如错误心法，柴房吊打之类的苛待，不过，似乎因为性情不合，仍然被师尊厌恶冷暴力，正在卑微自闭中。

这是，邪修沈前辈与小可怜弟子冰的某一日交谈。

——

洛冰河：“前辈，我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没资质啊。”

沈垣：“？”

洛冰河：“总觉得，一定是我资质驽钝至极，所以师尊才那么讨厌我吧。”

沈垣：“你的资质很好哦。”

洛冰河：“真的吗？”

沈垣：“真的，不出差错的话，以后一定会成为非常强大的修士吧。”

洛冰河笑笑：“唉，前辈，您也不用安慰我了，我师尊见了我都装看不见我了，大概是觉得朽木不可雕了吧。”

沈垣“喔”了一声，又问，“那你师尊平时对别人是什么不同的模样吗？”

洛冰河：“好像，会指点一两句吧。”

沈垣：“只有一两句啊。”

洛冰河：“毕竟师尊很忙啊。”

沈垣拍拍他的肩膀：“所以不要多想，大概只是他忙吧。”

洛冰河被宽慰，反而一副挫败的模样：“前辈，其实我能看得出，师尊是真的很讨厌我，非常讨厌。我不懂，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沈垣意识到洛冰河作为男主的聪慧，加上他后天的经历，使他在察言观色上过于早熟了。

这种早熟固然是一种优点，让他对旁人的情绪异常敏锐，可以轻易洞穿他们的想法和欲望，作为一个后期暗黑流的男主，这是他获取权势，甚至玩弄人心的资本。

可这对于一个尚且年幼、无力承担旁人情绪的孩子来说，只是令他不知所措的负担而已。

但他也确实聪慧，所以自己无法再用“沈九没有讨厌你，不要想太多”之类的话敷衍过去，沈垣深深叹了口气。

沈垣：“洛冰河，你是觉得，沈清秋是你的师尊，所以他应该会喜欢你吗？”

洛冰河闻言一愣，脸上露出受伤且尴尬难堪的表情。

沈垣见此也感到非常抱歉，这话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确实太过分了。但洛冰河不仅是一个孩子，他是一个太过善于察言观色的孩子，而且其能力之高，是许多成年人一生都未必能达到的，因此他反受其累，不堪重负。

如果这样苦恼下去，到痛苦溃烂成难以忍受的创伤，那无论洛冰河未来是否黑化，大概都难以摆脱不幸了，还不如现在就了解现实，面对真相。

哪怕，面对有时本就是种创伤。

沈垣：“你说的没错，我想，你师尊大概真的不喜欢你，就我知道的沈峰主而言，他喜欢一个人也许不会放在明面上，但讨厌一个人时绝不会掩藏这一点。所以，如果你感觉的没错，或许他真的是讨厌你。”

沈垣：“但为什么你会觉得，一定是你做错了什么？难道说师父喜爱徒弟是天经地义，所以一定是你做错了吗？”

沈垣：“如果我说，其实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那你会不会感觉，是你师尊做错了什么？是你的师尊心狠无情，所以明明身为师尊，却不肯对弟子施展一点善意……”

洛冰河像是有些生气了：“前辈何故如此想我，晚辈从没有这么想过！我一直都很尊敬师尊，我明明……”

“那你现在可以想。”沈垣的声音无波无澜，听不出对洛冰河的责难或讽刺，似乎也没有安慰或暗指沈清秋过错的意味。

仿佛只是描述风景一样的平静，让洛冰河失去了声音。

他看不出眼前这个前辈的想法，因此只能反思自己，可他想起的，只有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努力，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告诉自己一定是因为做的还不够好，一切都是因为师尊对自己寄予厚望，可师尊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么明明白白的……嫌恶。

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呢？还是说他连被人嫌恶也不可以痛苦，他本就不该奢求任何东西吗？

用语言让别人不适，很多网民都干过，无论有意无意、主动被动，但大概是很多年没上网了，也可能是面对面交流总是负担更重，沈垣对这种场面同样不适。

无他，这场面太像虐童。

把成年人的心智和话术用在一个不敢甚至不懂向长辈反抗的孩子身上，强逼对方去思考他不愿意面对，也本不该现在理解的事情，沈垣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作为成年人要开解他人，最后想出的居然是这种欺负小孩的下下策。

看着对方小小的身影，他忽然有点想抱一下对方。

但他没动，反而稍稍别头，视线错开洛冰河的表情，然后沈垣才能保持平和的语气，继续说那稍显冷酷的内容。

“你可以想，师徒之间是不是就该彼此喜爱，如果此为天经地义，那你师尊不喜欢你之现状，到底是你犯过错，还是他有不对。如果不是天经地义，你又该如何自处，你可以现在开始想。”

洛冰河并不像他自称的那样愚笨，反而聪明过头，所以他理解了沈垣的言下之意。

但这个答案，让他如坠冰窟。

洛冰河：“所以……这一切没什么理由，因为人和人之间本就没什么天经地义，我真的，本就不该被人喜爱？”

沈垣扶额：“这你就想岔了。如若你不该被人喜爱，那喜欢你的其他人是什么，好比宁婴婴，还有你母亲，难道都犯错了？”

洛冰河一颤，但没有作答，只是低头不语。

沈垣静静地等他，却没想到等到了一阵啜泣。

沈垣闻声心中一紧，这才去瞧洛冰河，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用胳膊挡住了脸，正在无声哭泣。但泪珠却顺着下巴不断掉出来，伴随着压抑不住的泣声，砸在草地上。

洛冰河就是这种孩子，这种连哭都不会放声嚎啕出来，总是努力勉强自己，体贴别人的孩子。这太委屈，也太令人心疼了。

可如果一个人，自己不肯放弃“委屈自己来解决问题、逃避问题“的活法，不懂得去拒斥一切不该承受的委屈，拒斥旁人不可避免的恶意，而是将一切全盘接受，默默忍受，然后坚持缩在“世上只有爱与被爱，没有不爱与恨”的保护壳里自欺欺人。

如果一个人非要选择如此处世而不自知，甘愿自苦而不自救，那旁人纵使有天高海阔的心疼给他，于他的困境而言又有什么用呢。

尤其是洛冰河作为主角，注定命途多舛，注定连选择“那种自欺欺人、浑噩一生活法”的权利也没有。如果他现在不懂，如果他一直不懂下去，当他被剧情和天命推到绝处，在那种最差的时间被逼着立刻理解一切之后，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沈垣又是叹气，现在他不能安慰对方，只能叹气。

“这世上有很多人喜欢你，可能你暂且还没遇到太多，但他们是存在的，至少我是之一。同样，也会有很多人讨厌你，你也许已经遇过太多，但无论你如何抗拒，如何恐惧，如何痛苦，他们都存在。”

沈垣：“我们谁都没办法，说已经存在的事物并不存在，哪怕你不想去看。”

沈垣：“厌你的个中原因，我或许能猜测几个，但也不一定对，旁人爱你的原因，你是个优点很多的孩子，我就更没法一一说上来了。”

沈垣：“但我建议，不要常常去想别人的爱恨，因为人总是有各种的理由，或重要、或深刻、或荒谬，但那都只在他们自己心里，对他们自己重要罢了。那样的理由对你毫无意义，所以，谁也不能以此评判你做的是对是错，决定你是怎样的一个人。”

沈垣：“你做的是对是错，你要自己决定，自己清楚，不要因为看到了旁人的眼色而改变想法。我不是主张闭目塞听，人当然不该刚愎自负，但如果只因旁人的心情，就变了心中的对错，那这也就无所谓对错了，这只是软弱。”

沈垣：“我不知道你的师尊为什么讨厌你，即使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只想你扪心自问，你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沈垣：“或者说，你真的觉得，你做错了就能改变，承认一切都是你的错，事情就会变好吗？”

沈垣：“你可以不回答，你可以慢慢自己想。”

沈垣：“小冰哥，你说的是对的，这世上不存在什么天经地义的喜爱，但，也不存在天经地义的厌恶，有什么人是本不该被人喜欢的？那就更离谱了。只是有些人喜欢你，有些人不喜欢而已。”

沈垣：“你也会去喜欢一些人，厌恶一些人，甚至痛恨一些人。每个人的爱恨都有原因，厌与恨不一定是错的。也许那些恨你的人没错，但这不代表你有错，反过来，如果你去恨一些人，也不一定是他们不好。”

沈垣：“爱恨与对错无关。”

洛冰河：“可是，如果轻易地去恨，去讨厌无辜的人，这不就是错的吗？”

沈垣：“你看，你知道轻易的恨是错的，这就够了。所以我希望你记得去分辨，并非所有的怨恨都是冲动、鲁莽和蛮横的摧毁，你要知道，有些怨恨是真实的、是无法化解的，别人会有，你亦然。这种刻骨铭心的怨与恨，一生都不曾体会过的人，是很少的。”

沈垣：“因为人会为家国大义、生死大事而怨恨，也会为鸡毛蒜皮、私怨小节而怨恨，人间世事或许有泰山鸿毛之别，怨恨却无高低贵贱之分。怨恨不因恨恶行而高贵，也不因怨善举而卑劣，高贵卑劣的，是怀恨者最终的作为，而怨恨，它只是存在，存于一心，人人皆有，不可回避。”

“只要不去伤害那些虽然被你怨恨，但也被你认定无辜的对象，那就不是轻易的，更不是错的，每个人都有保留私怨的权利，真正做出的行为才是最重要的。而我相信，你可以判断哪种行为是轻率，哪种不是。”

沈垣：“人可以去恨，也必然有恨。我更希望你去恨，去坦然地恨自己所厌的人和事。然后，不要忘了回过头看看这世上你所爱的，不要忘了他们。以及，虽然恨，但不一定要去摧毁对方。”

洛冰河：“前辈，你，有恨过……怨过人吗？”

沈垣闻言顿了一下，才回答：“我有，而且我觉得对方该死。”

沈垣：“但这不过是我自己的事，好恶向来是很私人的东西，而是非对错，又是另一件事，要重新判断。所以我的好恶，你师尊的好恶，你都不必去懂，你自己的好恶，也不必别人来懂，至于是非对错，你自己心里有数，一切待己以诚，就可以了。”

沈垣：“你的师尊可能不喜欢你，但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因此你不必强求，也不必顾及，只要他没有伤害你，你也不要让自己因他受伤，不要让爱你的和你爱的人受伤，就足够了，不是吗？”

沈垣这时候才上前去，擦擦洛冰河的脸，边擦边笑着跟他开玩笑：“小冰哥呀，你以后可是要做大人物的，到时候你会发现，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什么样的人你都会碰见。所以呢，不要因为一个人的身份，去期待他会做什么事，而是要看他做什么事，来判断他是什么人。”

洛冰河连连摆手挣扎，沈垣也擦的差不多了，便收起手帕回去，在竹叶堆积的后山席地而坐。

沈垣：“对人如此，于己亦然。倘若有天，你发现自己有了什么特别的身份，比如身负一国皇室血脉，或者是某某上古大能转世，你觉得，自己会立刻以此身份自居吗？”

沈垣：“当然不，你仍然是洛冰河，也只是洛冰河，那些不过是你的身外之物。”

“无论是多么举足轻重，令世人震撼的身份，无论是好的”，沈垣说着从风中接住一片翠青竹叶，随即又从地上拾起一片枯叶，枯叶在风中摇曳、几欲破碎，“亦或是恶名远扬，令人惶恐忌惮的坏身份，那都不能决定你是什么样的人，真正决定你的，是你的作为。”

“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就去做那种人会去做的事。”

沈垣把翠叶递给洛冰河，洛冰河小心翼翼地接过，才发现这是一片嫩嫩的新叶，无需小心也不会轻易破损，大概是因为风才被早早吹落，捏在指间，仍能感受到叶子的坚韧。

“但很多时候这不容易，尤其是如果你拥有的身份，不能给你以支持，甚至反而背道而驰”，沈垣举起枯叶，仅是轻微的晃动，都让枯叶发出危险的碎裂声，“然而，一旦你有了自己想要成为的人，那你就必须忍受践行过程中的磨难，最重要的是，你觉得这一切值得。”

沈垣把枯叶也递给洛冰河，洛冰河刚要郑重接下，就见沈垣瞬间抽手，把叶片背在身后。

沈垣：“嘿，不给～”

洛冰河哭笑不得：“……前辈。”

沈垣：“但是如果有一天，你不想要成为一个活起来太辛苦的人了，那就放弃吧。”

沈垣：“虽说人要有鸿鹄之志，你也绝非燕雀之资，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当你回首人生，是否过得快乐同样重要。”

沈垣垂下眼帘，但仍然笑盈盈地说道：“人生很短的，有时还终结的特别突兀，跟街上卖唱歌女啊，乐师啊的劣质琴一样，说不定哪天嘎嘣就断了，到头了。所以活在前景中的人很伟大，但活在当下也未尝不可，平安喜乐已经弥足珍贵。”

洛冰河在沈垣这哭过一通，又听了一肚子歪理邪说，深受感动，重新变成了一只快乐的男主，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还说下次要带点心答谢，说好的美食令沈垣也深受感动。

见洛冰河走远，沈垣才把背后的叶子拿出来，他摊开掌心，其中躺着那枚枯叶，如今已然粉碎，看不出形状了。

沈垣拍拍手心，随意抖落叶子，自言自语道：“幸好我手快，这可不太吉利啊，早知道就捡稍微结实一点的枯叶了。”